“十年来,那只大妖一直在找你。”
少年的声音好听,每说一句,陈淮南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听到最后,他全然安静下来。
薛妤静静地坐着,在溯侑话音落下后,忍不住抬眸扫了他一眼。
这是她审案审得最轻松的一次。
无需她一字一句问,他所表达的意思,恰恰是此情,此景下最恰到时宜的话。
她不由又想起了松珩。
当年威风凛凛的天帝,也曾跟着她东奔西跑,当年他尚未长成,心智不稳,在二星和三星任务里苍蝇似的晕头转向,束手无策。
她只能冷着脸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教,很多时候,他仍懵懵懂懂的跟不上节奏。
但一看更懵的朝年和梁燕等人,她想,人总有一个适应过程,谁也不是生来就会这些。
可溯侑,他确实很令人意外。
像是察觉不到她的视线,溯侑行至陈淮南跟前,瞳色几乎现出一种美好的甜蜜的深郁,他稍稍弯腰,喉结上下滑动几下,问:“你呢?你现在想不想去见她?”
陈淮南蓦的握了握拳,苍白的脸陡然涌现出两抹红晕,他艰难道:“我要去见她。”
“我还欠了她东西,一直没还。”
见状,溯侑满意地直起身,朝薛妤看过去。
后者端坐,一双蒙着冰霜似的眼落在他格外有韵味的眼尾,半晌,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笑。
似鼓励,又似赞赏。
像是被人拨动了弦。
溯侑心头蓦的一动。
从雾到城到雷霆海,他们仅用了半个时辰。
早早得了消息的朝年等人已经将苏允带到海边,原本蔫头耷脑,百般无聊的苏允看到这个架势,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凑到薛妤面前,挤眉弄眼问:“这是,已经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薛妤颔首,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道:“叫九凤出来,陈淮南要见云籁。”
“好嘞。”苏允将手腕上套着的用一种柔软海草编制成的手链小心取下来,浸泡进海水中,很快,那些海草舒展身姿,绽放成花一样的形状,无数细微的灵力光点在半空中交织,在众人面前化为一面水镜。
不多时,水镜上现出九凤懒洋洋的半张面孔以及她凑到镜子前的十根亮晶晶的手指,声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哑意:“又怎么了小鬼,你这几天皮实得很呐。”
“不过也正好,来看看姐姐新染的颜色……”
苏允重重地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飞快道:“圣地的人把陈淮南带来了,他们要见你。”
水镜那头,十根凤仙花一样亮眼的指甲倏地收了回去,九凤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声音里透出点点不自胜的喜意:“真带来了?这么快?”
“人已经到海边了。”苏允迎着一个不期然打来的浪头大声道。
“就到。”
几乎是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海面从中间分开一条小道。这一次,九凤身后站着的不是花枝招展的女妖,而是个十分温润的男子,桃色的衣裳,笑起来如春风般清徐,苏允见到他,眼睛顿时一亮。
见状,九凤冷冷地哼了一声,而后伸手拨开讨人嫌的小鬼,与薛妤对视。半晌,视线挪到骨瘦如柴的陈淮南身上,挑高了眉问:“他就是陈淮南?”
薛妤颔首,言简意赅:“去见云籁。”
九凤懒洋洋地收回视线,手上挂着的银铃叮当叮当地响,“还算你效率不错。跟着我走吧。”
海底和陆地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成群的鱼虾在眼前飘过,瑰丽的珊瑚招摇成花的姿态,舒逸的随着水流的方向飘动。偶然有成了精的妖怪朝这边远远看一眼,感受到九凤和薛妤身上的气息,嗖的一下炸了毛,掉头就跑。
那座载着他们的小桥一路往下延伸,像一条水光粼粼的彩带,在海底七弯八绕,无限延展。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水桥终于停止动作,静静的停在一座破落的小殿前。
小殿外被打扫得很仔细,一尘不染,小殿上的飞檐翘角上能看出昔日金灿灿的颜色,而今成了斑驳的古旧,庭前荒芜一片,就连海草也不愿驻足,小殿门前只歪歪斜斜挂了一个牌匾,上面写了小巧而娟秀的云籁二字。
九凤推门进去,他们的脚步声被拉出长而悠的回音。
此前一直无声无息的陈淮南突然驻足,伸手抚了抚高高凸起的颧骨,又细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最后将头发顺得一丝不苟,方挺着背,迈向殿门。
九凤见此嗤的笑了一声,声线冷而凉薄,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讥讽,陈淮南身体一僵,紧皱的眉心又很快舒展开,像是要在这一刻将自己最自然,最像从前的一幕展现出来。
小殿不大,他们很快绕入内室,几朵干巴巴的花插在瓶子里,一把小小的琴竖在角落,除此之外,就只剩寂静和空旷。
直到一面珠帘挡住视线,薛妤脚步才略微顿了一下。
她感受到了一股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