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是隔着车窗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流露出来的淡漠情绪,沈三大概下意识地认为,现在的他和刚才的他是两个人。
似是没有料到陆封州会在路边的车内,明维眼眸微微睁大,先是亮了亮,随即就黯淡了下来,最后神色失落地道:“这辆车很贵吧,我会把您的车蹭脏的。”
陆封州的声音从车内轻飘飘地传出来:“弄脏了你洗。”
明维愣了愣,随即又豁然开朗地想,自己来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以洗车作为借口,他又有了和陆封州见面的机会。
更何况,他以前在洗车的地方打过工,洗车这活他做得很熟练。
明维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司机发动车子以后,看见熟悉的方向和路线,他这才记起来要问:“去哪里?”
“回你上班的地方。”陆封州说。
明维没有说话,心中算盘打得飞快。他才上车一小会,屁股没来得及坐热就要下车,心中自然是极其不情愿的。
将自己的制服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上已经破皮的大片擦伤,他托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埋头对准伤口的位置轻轻吹了起来。
陆封州的目光很快就扫了过来,“受伤了?”
明维闻声顿住,面容略显慌乱地将衣袖放下来,中途袖子布料蹭到伤口,他蹙紧眉头小小地吸了口气。
下一秒,又强作镇定地抬起脸,小声回答道:“我没事,您在会所门外放我下车就行。”
陆封州眼眸略带深意地在他脸侧停留片刻,语气里听不出太大的情绪:“真的没事?”
“没事。”明维乖顺地接话,说完就抬高右侧的手臂,想要向他证明。
不料右臂的衣袖看上去似乎更糟糕,袖口皱巴巴地卡在小臂的位置,上面的扣子也已经不知所踪,白色布料上沾了很惹眼的红色血迹。
明维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捂那片血迹,眼睫毛半耷的模样尽显懊恼和不知所措。
脸上掠过轻微的哂意和兴味,陆封州淡淡开口道:“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
没有再否认和拒绝,明维顺从而安静地垂下头。车窗外飞速扫来的灯光,擦着他的发旋掠过,自他周身散发而出的气息,如同他的每根头发丝那般,看上去柔软而服帖。
“谢谢陆总。”明维心满意足地说。
经理带着手表候在会所大门外,沈三拿到自己的手表,抬手敲了敲副驾驶,示意明维将车窗放下来。
明维依言照做。
认出明维是几个小时前,在大厅里替他们按电梯的服务生,经理心中大吃一惊。沈三直言这晚要带明维出去,经理自然是没理由反对,最后双手交叠恭敬地站在会所门外,目送他们的车离去。
沈三没有回家,路上接到熟人电话,是富家子弟间玩乐局的邀约。心知陆封州不爱玩这些,这也是他平日里和对方联系甚少的原因,沈三中途就下了车,打车去开私人派对的地方。
一直没吭声的明维,在沈三下车离开后,冷不丁地改口道:“您不用送我去医院,您能让我上车,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笑容害羞又腼腆。
陆封州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到后排来。”
明维从顺如流地从副驾驶换到了后排座位,才关上车门坐好,就听见对方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
他眼底露出几分迟疑来。
他身上沾到的大多是别人的血,哪能真的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去。思绪骤然止住,明维神情局促而拘谨地摆手道:“真的不用去医院。”
陆封州仍是表情淡淡的模样,“不是受伤了吗?”
明维闻言,捏着指尖满脸沮丧地道:“我没有钱。”
“我替你付。”陆封州不急不徐地接话。
明维眼睛眨了眨,面容忧郁地仰起脸看他,“哥哥不用为我花钱,哥哥能像今天晚上这样关心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哥哥放心,我是不会插足哥哥和哥哥男朋友感情的。”
“没有。”陆封州嗓音微微不耐。
“什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明维又问了一遍。
“没有男朋友。”陆封州面容冷淡地睨向他。
明维望着他没说话,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眉梢像是沾上跳跃的喜意,浅褐色的瞳孔剔透流转,就连下垂的眼尾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分明还是装出来的单纯乖巧没有错,但看在陆封州的眼里,却无端端觉得增添了几分真实性。再去看那双明显下垂的眼睛时,似乎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不讨喜。
没有再故意为难他,陆封州开口问:“你住哪里?地址直接报给司机。”
没有详细的小区名字,明维报出了一条路名,开车过去距离不是很远。只是位置不在繁华的闹市区,走的也都是旧巷老街间的小路。
小路两旁的路灯时好时坏,车从浓浓夜色中安静地穿行而过,明维靠在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