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利落地按掉陆泉的第四次来电,乔冉混沌的心中顿时又快意几分。
连续几夜的焦虑失眠,稍微吹了点夜风就让他发起了高烧。突起的古怪热潮让他的大脑发昏发烫,又时不时浑身发冷打颤,烘热的身躯持续折磨着灵魂意识——不知怎的,他想起掉落在阳台角落的飞蛾蛹,大概飞蛾破蛹就是这样,拼命挣扎乞求着从这老旧束缚的躯壳中解放,好获得新的自由。
这样胡思乱想着,握在手中的手机已经被体温熨热,枕头也是,热烘烘的布面磨得脸颊燃烧般难受。他执拗地等着陆泉的再次来电,好让他再次挂断。
真希望她能一直打来,他就能一直挂断,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追逐。想像她焦急不安的神情,他才能从中得到慰藉。
然后——然后他直接死了,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愧疚、一辈子想着他……
黏腻的眼皮刚要粘到一起,乔冉就被一声响亮的门铃惊开。他立即头痛地皱起脸,把快要融尽的冰袋在脸上按了按,潮湿的凉意一激,他才惊醒来人可能是陆泉。连忙头重脚轻地翻身下床,匆匆拉好睡衣,眨着酸涩的眼睛凑到猫眼去看人。
原来是隔壁的吴阿姨——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今早看见他状态不对还特意建议他请假。
乔冉灼热的呼吸一下重似一下,要是陆泉就好了,他就能把她拒之门外,看她干着急却进不来的样子。他失望地呆呆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打开门。
“吴阿姨。”
吴静合不放心,一下班就回来看他,结果他依然烧得不轻的样子让她更担心了,“你是不是中午忘记吃药了?”
她连忙递过去一个方便袋,“这些你拿着,里面有退烧贴,还有些感冒冲剂。效果更快。”
乔冉接过,“谢谢你,”他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些花了多少钱?我马上还给您。”
“先别想这些,等恢复了再说。”她担忧地看着乔冉,很快又哦了一声,“对了,你的朋友也来看你了。”
朋友?乔冉正反应迟缓地接受着信息,便愣愣地看见从墙边走出来的陆泉,一见她,他当即打了个冷颤,仿佛每个细胞都跟着忽冷忽热、收缩膨胀起来。
“乔冉,你还好吗?”她皱起眉,似乎真的在担心。
但乔冉此刻只想重重甩上门,可惜手软脚软,像个大头娃娃般要摇晃着散架,而且当着吴阿姨的面实在没礼貌。他紧紧握着把手,大脑高速燃烧、越想越恨!
她一定是算准了的!怕自己不开门于是特意躲到一边!无耻!狡猾!这就是她!什么都想得出!自己怎么可能玩过她!简直是卑鄙下流!下流!下流……他猛地记起她闯进家里把他睡完就扔的事,直接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乔、乔冉!喂!乔冉!”
你这个下流的……昏沉之际,乔冉感觉有人撑住了自己,但很快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乔冉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大概是打完了针,他感觉大脑清明了许多,只是浑身无力,软绵绵地累。
“醒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不怎么烫了。”
意识到这是谁的手,乔冉就摆头甩开,看也不看直接翻身对她。
见他还有精神生气,陆泉也就放心了。来之前以为他是装病,没想到是真的高烧,昏过去的时候着实把她吓得手忙脚乱,等救护车的时候更是没少瞎想。还好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回想甚至还有些好笑。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人晕倒,还挺稀奇。
而且前前后后这一通闹剧下来,也把她来时的决心搅得一团糟。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乔冉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真是不服不行。
一安心,陆泉顿时觉得脱力极了,“吴阿姨还有工作就让她先回去了,钱是我帮你垫的。”
“我还叫了人来接你回去,应该快到了。”
“衣服在床头你自己换一下,我先帮你办个出院手续。”
她的声音平稳又可靠地从身后传来,虚弱的乔冉咬牙压住自己快要软化的心,“用不着你假好心。”
“无所谓。”陆泉揉了揉眼睛,累得注意力都有些涣散,“反正这次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你安心接受吧。”
说完,她就拉开布帘出去再拉好,晃动的余波传到乔冉眼前,让他呆愣着忘记了说辞。
轻声关好门,陆泉边确认着钱包里的现金,边往前台走去。正好和在走廊里找病房号的邵久薇、徐停云遇见了。
咦?徐停云怎么也来了?她正要奇怪,就被转过身的徐停云惊艳得忘记了说辞。
他今天应该是穿上了新学校的校服。崭新的短立领黑色套装,穿在他纤瘦的体格上反是恰到好处的修身,还能余出几分随意的宽松感。稳重的大片黑色压住了年少的稚嫩,和解开纽扣露出的衬衫、袖口含羞带怯的白色,带来强烈的对比,让他如同漫画中的美少年般干净俊俏。